如果說天空為什么存在,是因為有大海浩渺廣闊的投射;而大海為什么存在,是因為有天空蔚藍(lán)無邊的倒影。那么,詩人們、花草們,你們一定會這樣告白:我的平凡因你而閃亮,我的生命因你而存在,你在,故我在,我在,故你在。
此時,夜幕低垂,月上柳梢,點點星光肆意地傾灑,透過樹枝茂葉,在地上落著斑駁光圈,宛如漩渦,層層進(jìn)入,那般氣質(zhì),那種寧靜之中散射的力量,勾起心里最柔軟處。
于是,我想到了詩人柳永《雨霖鈴·寒蟬凄切》里的那句詩“楊柳岸,曉風(fēng)殘月”。
這是柳永的楊柳岸,這是柳永的曉風(fēng)殘月。我不知道一千年前的楊柳和曉月是否也是在春天
剛剛到來的時候,讓人們不堪的,為著有限的生命和無限的感傷。但是我肯定知道,那個一千年前的凄清的傍晚,在詞人黯然的想象里,有照著頹唐憂郁的、分離的月光,有長著無所聊賴的、寂寞的楊柳。這分離的月光和寂寞的楊柳,本該隨著時間悄悄地消逝在我們的對一千年的回憶里,可是,因為“楊柳岸”,因為“曉風(fēng)殘月”,突然地,我們驀然問首,卻還能望得見依然如舊的它們。
這是楊柳岸的柳永,這是曉風(fēng)殘月的柳永。這個寂寞憂傷的詞人在被人使喚“且去填詞”的時候,在他醉生夢死流連在煙花巷的時候,在寫下“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的時候,我想,他一定沒有想到一千年后,在江南的一隅還有人想起他,想起他的寂寞和憂傷,卻不是因為他的無上榮耀的“奉旨填詞”,不是他的無數(shù)的、絕麗的詞句,也不是那一闋似乎很完美的《水龍吟》,卻是他大約早已遺忘的、在寒蟬聲里的楊柳岸,還有,曉風(fēng)和殘月。
每個日子是平凡,但又是獨特的。簡單的天色、植物與景致,不同的情緒、心境和態(tài)度,互相映射,彼此存在,構(gòu)造出別致的定格。
我滿足于過去的一切,回望往昔,那些平凡的時日卻能散發(fā)著光芒。這一束束光,正如午后溫暖的陽光,穿過枝丫,在地上投射出斑駁光圈,一圈一圈,將這些平凡又閃亮的時光保存封閉,永不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