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以“茶文化”為幌子的商業(yè)炒作愈演愈烈,茶越來越不像茶了,茶可以防癌治癌,茶能夠瘦身美容,喝茶比補鈣更有效……一時間,茶成了寵物,成了金津玉液,成了包治百病的神藥,茶于是身價百倍。就這樣,巨大的商業(yè)利益源源不斷地落在了那些為子虛烏有的“茶文化”推波助瀾的不良商人的口袋里。
作為一生愛茶嗜茶的茶道中人,作者廖琪以一個作家的道義和良知創(chuàng)作了《茶道無道》這部長篇小說,意在告訴我們一個真相:茶僅僅是大眾飲料而已!茶作為中華農(nóng)業(yè)文明對全人類的貢獻,在于普羅大眾都能夠享受起、消費起,而不應該是被“貴族化”了的奢侈品,無論多么過火的炒作,不管多么復雜的工序,都不可能改變茶樸素的本質(zhì)。本書旨在拷問世道人心、為價值正本清源,不但是對茶文化的反思,也是對人性的揭示。
曾幾何時,我們仿佛進入了一個文化至上的時代,文化具有了金子的效應,誰擁有了文化,誰就有了身價,于是文化被人們打造成金箔,可以貼到任何物品上,凡是貼上了文化金箔的物品,便金光璀璨、耀人眼目,許多虛假的東西憑著這文化的金箔而欺世盜名,作者正是把茶文化放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之下來進行反思的。
一方面,我們能夠從小說中學習到很多茶文化的知識,體會到茶文化的魅力,另一方面,我們又通過作者對茶文化的反思醒悟到功利化的毒汁是如何侵入到社會肌體的。
小說從一段歷史傳聞著筆,在勾起讀者的好奇感和探究感后,一步步把我們帶入了一個茶香四溢的南國鄉(xiāng)鎮(zhèn)。在這小小的香城鎮(zhèn),茶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guān),也因此使得小鎮(zhèn)人們在茶的上面賦予了太多的欲望和功利,一切的悲歡離合皆因茶而起,故事情節(jié)由此展開。
秦家和賈家是沼安縣最有實力的兩大茶家,為在茶道比武中爭奪第一而結(jié)下的仇恨幾乎讓秦家遭受全家血洗的災難,所幸的是,秦文輝與羅明理帶著他們的后代鳳丫和志高逃脫性命。正是這場由茶引發(fā)的災難使秦文輝和羅明理形成了各自不同的人生哲學。秦文輝后來改名丁世昌,經(jīng)營一個小小的“正氣”茶莊,他深諳茶文化的精髓,同時將信譽視如生命一樣愛護,因此茶莊的生意一天比一天紅火。在丁世昌看來,做好茶生意,不僅要懂行,而且還要講茶道茶德。什么是茶道茶德?丁世昌說得很明白,茶道就是將喝茶當成“和平之飲、清雅之飲、淡泊之飲”;而茶德就是“大凡與茶有緣之人,也是禮信之士”。這既是丁世昌的人生哲學,也是這部小說的主旨所在。羅明理卻走的是另一條道路,他對茶知識以及茶文化的了解并不下于丁世昌,但他因為利欲熏心,完全背離了茶道茶德,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是到老仍不知悔改。
小說中另一個主要人物是后半部分出場的鳳丫,她是丁世昌的親生女兒,不僅接續(xù)了父親的血脈,更繼承和發(fā)揚光大了父親的精神。更為可貴的是,她還把新時代的經(jīng)濟理念和價值取向貫注到了茶道茶德之中,因此,書中有這樣的感嘆:丁世昌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舊式“茶仙”,鳳丫則是一位大慈大悲、大徹大悟的現(xiàn)代“茶觀音”。小說通過鳳丫為人處世的姿態(tài),重點批判了改革開放以來人們在經(jīng)濟發(fā)展上的錯誤觀念,即一味地強調(diào)發(fā)展經(jīng)濟,卻忽略了真正的民計民生。在“文化搭臺、經(jīng)濟唱戲”的大勢所趨下,小鎮(zhèn)以茶文化搭臺,確實也帶動了當?shù)亟?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但鳳丫始終對這種做法保持著清醒的認識,一直堅守著為人做事的道德底線,絕不因追逐商業(yè)利益而出賣自己的人格和靈魂,這不僅僅是由于她本人淡泊名利,更在于在她心目中的茶應該是屬于勞動大眾的,不能因為發(fā)展經(jīng)濟而損害了人民的利益,特別是廣大茶農(nóng)的利益。她憑著對茶文化的了解和超前的經(jīng)商頭腦,幫助家鄉(xiāng)發(fā)展起了茶業(yè),但她本人放棄了董事長等一切功利化的東西,到深山與茶農(nóng)共同建設(shè)起茶葉烏托邦,真正體現(xiàn)了茶文化的平民品格與普世價值。
作者對茶文化的反思其實對整個社會的文化熱都具有一種普遍的批判意義。由于世俗利益的目的而打出的各色各樣的文化招牌多半是對文化本身的一種褻瀆。在這樣的社會環(huán)境下,鳳丫這樣充滿理想色彩的人物就尤為顯得難能可貴,小說也正是借此告誡我們:茶道不只是茶道,還是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