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野豬

    清明，回到闊別多年的家鄉(xiāng)掃墓。 在祖墳旁邊，弟弟曾挖了一個一米多深的坑，下雨時盛滿了水，清明掃墓時防火用。 今年我們來到墓地時發(fā)現(xiàn)坑中水沒有了，只剩下泥糊糊，弟媳走近前一看，尖叫起來，口喊“是野豬在里面洗澡了!”大家走到水坑旁邊看到水坑被野豬糟踏得不成樣子了，久違的野豬又出沒在山野田間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野豬繁殖迅猛，它生性野蠻，習性群體活動，一來就是二三十只，屢屢侵擾農(nóng)作物，只要是野豬來過的地方，農(nóng)作物顆粒無收，農(nóng)民說起野豬恨之入骨。為了防止野豬來襲擾，政府經(jīng)常組織農(nóng)民驅(qū)趕和打獵。 有一次，鄉(xiāng)政府組織驅(qū)趕活動，幾個村出動上千人，有計劃地圍山驅(qū)趕，場面壯觀極了。前面是青壯勞力，獵人帶著獵狗和鳥銃，后面跟著的是中老年人和十幾歲的孩子，每人手拿一根木棍。十幾人為一組，組長手拿紅旗。大家來到山下一字排開，相隔二米左右一人，領(lǐng)頭的在前面喊，大家跟著喊，一步一步向上山上走去。趕得野雞和鳥亂飛，野兔子和其它野東西到處亂竄。隊伍走到半山腰時，突然有人在喊，有野豬。這時，獵人扛著獵槍帶著獵狗向山坳上跑去封頂。大家來勁了，喊的聲音也越大，整個山間沸騰了。老人提醒大家：發(fā)現(xiàn)野豬，要注意安全，它要是受傷了，容易咬傷人。大家都緊張起來了，小心翼翼往山上走。大家都在擔心野豬時，有人又在喊，“野豬來了，注意安全”。只見山間的樹葉在揺動，大家放慢腳步，有大膽者爬上樹去看，不一會，在樹上的人喊：“看見一群野豬了，足有二十多只，向山坳上狂奔，獵狗追著它們后面猛叫”。山坳上面?zhèn)鱽硪柏i和獵狗的嘶咬聲。獵人在山坳上邊喊，“一只野豬被獵狗咬傷了，大家注意安全”。一時大家的汗毛都豎起來了，生怕野豬跑到自已的地域來。領(lǐng)隊的在指揮著獵人占領(lǐng)有利地形，對受傷野豬進行獵擊。圍山隊伍一步步向山坳接近，只聽到兩聲銃響，受傷野豬被獵銃打倒在地上，獵狗圍上狂叫，大家向野豬接近，這只野豬足有兩百多斤重，其它野豬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圍山隊伍抬著勝利果實----野豬下山了，孩子們，雖說疲勞一天，但臉上掛滿了勝利的喜悅，走在隊伍最前面說說笑笑。獵狗來回穿梭在人群中，抬野豬的人們相互換著抬。抬進山腳下一村子，把野豬放在地上，主家主動燒水剖豬。山鄉(xiāng)圍獵有一不成文的規(guī)矩，上山打獵見者有份，凡是參加圍獵的都有分豬肉的資格。豬剖開后分成每村一份，附近村的帶著野豬肉回家了。通過這次驅(qū)趕后，野豬有幾年不敢來擾民了。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初，山鄉(xiāng)各隊在山垅和山窩里都種上了玉米，高粱，紅薯和茶葉，為防止野豬（驅(qū)趕野豬），每個隊要在山窩里搭建一個守野豬棚子。棚子離地面高兩米，也叫吊腳棚，要用梯子才能上去，上面能睡兩三個人，人入棚子后把門一關(guān)，是比較安全的。還要用一節(jié)十到十五公分大的楠竹，鋸成七十公分長，把楠竹相對挖空二公分寬的縫，做成一個梆筒，一根木棍敲梆筒，發(fā)出“梆，梆，梆”的聲音，以驅(qū)趕野豬。入夜派人值班守野豬。 我曾經(jīng)就派去守過。那是六十年代未，生產(chǎn)隊保管室的大門上貼一張守野豬的輪流值班表，兩人一組，十天一輪。我和鑒叔公編成一組，輪到我們值班那天，提前收工，吃晚飯后，帶上被子和蚊帳出發(fā)了。鑒叔拿著被子和蚊帳走在前面，我扛著涼席跟在他后面，走了四五里山路，才到山窩棚子。這時太陽落山了，天邊的殘霞如鮮血一般絢麗，夜幕來臨得格外遲。進棚子后，整好睡鋪，就坐下來聊天了。我是第一次參與守野豬值班，一切感到新奇，時不時拿木棍敲梆筒。鑒叔公說：“有的是你敲的，晚上隔半小時就要敲一次，你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天漸漸地黑下來了，山間靜得出奇。鑒叔公倒在鋪上睡了，我半小時敲一次梆筒，“梆，梆”的聲音在空曠的山間回響，隨后拉長聲音，喊幾聲“削，削，削”，以驅(qū)趕之。到了晚上十點鐘后，實在是想睡了，眼皮老往下合，但還是打起精神堅持著。熬到晚上十二點后，叫醒鑒叔公值班，我隨之入睡。 清晨，鳥聲把我從睡夢中吵醒，坐起來一看鑒叔公不在，急得我心里發(fā)慌，正要喊時，鑒叔公在山窩里扛一捆柴回到棚子下面了。叫我收好東西準備下山，第一次守野豬就這樣在好奇中渡過了。 入夏后，山民們勞作一天，吃完晚飯陸續(xù)來地坪上乘涼，相互聊天講故事。遠方山上傳來守野豬的梆筒聲，聲音是很有秩序的發(fā)出，不知是約好還碰巧，四周山上每隔約五分鐘從東南西北依次開始，傳出一次“梆，梆，梆”的聲音。把山鄉(xiāng)的夏夜打盼成一個交響樂曲的大劇場，在這環(huán)境中乘涼是一種美好的享受。

    隨著開發(fā)戰(zhàn)的打響，向荒山要田，開山造田運動的興起，林子少了，樹也少了，沒有野豬活動空間，野豬逐漸消失了，多年不見野豬蹤影。上世紀未，鄉(xiāng)親們不要守野豬了，守野豬的活也成了遙遠的記憶！ 現(xiàn)國家實行退耕還林政策，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得到了改善，樹木多了，野豬有活動空間，野豬又回來了，人與自然和諧的統(tǒng)一，是我們追求現(xiàn)代美好生活的基本條件。青山綠水亦成雙，八戒又進高老莊，今日歡呼豬大圣，只緣山上披新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