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人吃飯,都是關(guān)起門來,一家人圍坐一桌而吃,農(nóng)村人就不這樣,往往是相鄰的好幾家湊在一起吃,形成一個飯場。飯場是自發(fā)形成的,鄰近的幾家,吃飯的時候各自端著飯菜,自然而然、約定俗成就到了一個地方,去的早的隨便找個位置坐下,沒有座位的就干脆蹲著或站著,各吃各的,吃完了回家盛上再來。春、夏、秋季節(jié),尤其是春天和秋天,這樣的飯場隨處可見,大的飯場能匯集七八家,有十幾人甚至二十多人,小的也有兩三家五六個人。能到一個飯場吃飯,一般是彼此關(guān)系過得去的,要是關(guān)系不好,有了矛盾,就不會在一起吃了。
飯場能交流各種信息,是一個天然的“新聞發(fā)布地”。人們在吃飯的時候,邊說邊吃,家里的,地里的,東家長,西家短,自己家的,別人家的,新鮮事也好,陳舊事也罷,什么都可以說,那是無話不談,那是津津有味。男人們要交流的多是與莊稼活有關(guān)的話題,譬如,什么作物該種了,什么莊稼該收了,今年化肥多少錢了,現(xiàn)在該施什么農(nóng)藥了。而女人們的話題,則多是與孩子、家務(wù)有關(guān),時不時也有一些風(fēng)花雪月的消息。
飯場能體現(xiàn)生活水平,從人們的碗里可以看出時代的變化。大集體的時候,村里人的飯食普遍單調(diào),紅薯玉米土豆是人們碗里的主食,家里人口多的連油都買不起,生調(diào)個蘿卜絲或就點咸菜便可佐飯。土地承包到戶后,生活水平就慢慢提高了,單一的玉米面漸漸被大米白面所取代,菜蔬也隨之豐富了許多。人們一邊吃著,一邊談?wù)撝鴩业暮谜,感嘆現(xiàn)如今不但能吃飽,好能吃好,臉上洋溢著滿滿的樂天知命的幸福感。
在飯場里吃飯,要用大碗,特別是男人們,飯量大,有的還離得遠,免得不停地來回盛飯。飯場的人們不一定文明,炎熱的夏日里,男人們大都是赤膊上陣、汗流浹背,吃飯的時候,吐口痰、擤鼻涕是司空見慣的。想嘗誰家的菜,絕對沒有公筷;想喝碗別人家的粥,直接就去盛了。飯場也不一定衛(wèi)生,席地而坐的大有人在,穿開襠褲的孩子們,一邊吃一邊撒尿的現(xiàn)象也不足為奇,飯場里狗攆雞是常事,周邊的牛糞味人們也不覺得稀奇。
為什么會形成飯場呢?為什么人們喜歡到飯場吃飯?城里人不會理解,體會不到其中的奧妙。也許這也算是一種文化,也許這便是城里人對門多年不認識的原因之一。其實,和諧有時候唾手可得,也許只需圈成個飯場即可,但長期困在水泥鋼筋樓房里的人們卻不一定能體會到,或者不一定有那個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