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伯伯是公公的雙胞胎哥哥,大學畢業(yè)分配到湘西,在那里工作生活了大半輩子,每年我們給公公做壽時,都沒忘給三伯伯也電話祝福一番。老哥倆除了講話的聲音難辨彼此,長得可一點也不像,公公長得一副武官相,不怒自威,三伯伯則生就白面書生,年輕時與明星濮存昕頗有神似。兩人的愛好也大相徑庭,公公喜歷史好藏書,退休后寫自傳、看湘劇、逛古玩市場,看人生百態(tài);三伯伯喜作畫,愛攝影,退休后去老年大學進修,開博客玩QQ、自學PHOTO SHOP、做電子相冊,十足文藝范兒老帥哥。
我對三伯伯素來尊敬,原是仰慕他有才情,三伯伯喜畫國畫,最近幾年以畫葡萄、荷花、鐘馗為勝,每每蹭了他的真跡,只盼有新居時裱了掛在壁上。真正開始投緣還是始于前年三伯伯的一次旅游。那年,三伯伯所在單位組織黨員同志們?nèi)ジ锩サ貙W習,從廬山井岡山歸來,再途徑長沙去韶山。我們?nèi)ゾ频晏皆L時,才發(fā)現(xiàn)身體不好的三伯伯長途跋涉,衣物行李全盤交與伯媽,自己卻執(zhí)意隨身帶著兩部相機:背上背著的巨大行囊,是他新近升級換代的佳能EOS 40D,本來機身就重,還要隨身背著兩個鏡頭、閃光燈、充電器等若干;腰包里還掛著一部奧林巴斯卡片機,曰倘若坐在車上看見沿途絕佳風景,來不及開動長槍短炮時,卡片機小巧方便容易搶景。
當時我正瘋狂地愛著攝影,一見有如此甚于我輩的瘋?cè),立馬不顧安慰老人的旅途勞頓,要求即時觀摩我欽慕已久的傳說當中的40D,老公對我說,這下你可找對人啦!原來我只道三伯伯重金購新機是為追求新潮,聽大家介紹完才知道三伯伯60年代二十幾歲時就開始在吉首縣革委會任攝影通訊專干,1980年加入了湖南攝影家協(xié)會,1988年還入選《中國攝影家大辭典》,是一名資深攝影專家,有無數(shù)優(yōu)秀作品入選到省、州攝影作品展并獲獎。我又驚訝又激動,對老公說怎么沒有早點告訴我。大家被我夸張的樣子逗樂了,在笑聲中我們欣賞了三伯伯兩部相機中拍攝的廬山風光、井岡山美景,雖然這兩個地方我都去過,但三伯伯的取景無疑更高明,讓景色也更生動,我不禁頻頻點頭,并揚言要拜師學藝。接著,在三伯伯的耐心指導和調(diào)教下,我用他的愛機為老哥倆及伯媽拍了幾張珍貴的合影。在端著相機的時候,我的手都有點發(fā)顫,因為安裝了鏡頭和閃光燈后,相機太重了,才做完膽囊切除術的三伯伯要靠怎樣的毅力和執(zhí)著才能在辛苦的旅途中堅持拍攝了那么多天,那么多張?
過了一周,三伯伯打電話告訴我們,說照片發(fā)到我的郵箱里了,我急忙去收,真的,我拍得那幾張合影還被三伯伯進行了簡單點評呢。之后,三伯伯每有得意之作,便發(fā)郵件給我,有一陣我工作忙,沒有及時上網(wǎng)收,他還以為我沒收到,反復發(fā)了多次;去年七月千載難逢的日全食,他老人家也辛苦拍攝,發(fā)了一組照片給我。
最讓我感動的是,三伯伯把他當年的一張成名作“唱支山歌給當黨聽”進行了翻拍發(fā)給我,我看了不禁感概萬千:那是二三十年前的黑白老照片了,可依舊那么清晰,照片上盛裝的少數(shù)民族婦女正在放聲歌唱,那么朝氣蓬勃,那么神采奕奕,仿佛穿透歷史的塵埃都能聽到她們的歌聲……從過去唱到了今天。當年的相機由上海海鷗4A,變成了昂貴的CANON EOS 專業(yè)機,那個擺弄相器的攝影人亦從風華正茂、義氣方遒的青年變成了年華垂暮、深沉持重的老人。唯一沒變的也許就是那一張張珍貴的老照片。是他們透過光和影,定格了那一幕幕曾經(jīng)感人的瞬間;是他們用黑與白,就詮釋了幾近塵封的那人那事……
有一個良好的愛好,真正喜歡了,那就堅持下去,不要介意工具貴賤環(huán)境良莠,不要借口工作繁忙生活艱辛,要做就做好,有時候寄情于一項興趣之中,才會感覺生活是有樂趣的,生命是豐富多彩的。這是三伯伯用他的藝術人生教會我的。寫到這,我想起又有很久沒跟三伯伯聯(lián)系了呢。